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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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包廂內,紐沁根正在試圖了解博諾往葡萄牙、西班牙報社發消息,與紐沁根銀行投資公債之間的關系。歐也妮淡淡的告訴他:“我覺得希望不大,博諾先生好象並不怎麽在乎錢。”

才怪。

紐沁根心想,如果歐也妮最初的開價不是五百法郎而是五千,最後加到兩萬法郎而不是兩千的話,清高如博諾,也一定會低下自己高貴的頭。

“或者可以換一個思路。”歐也妮想到別處:“應該給博諾先生習慣的過程。泰伊古太太,你看這兩天什麽時候有時間,還是到法蘭西日報社去一趟,請博諾先生刊登一篇關天面膜的文章吧。稿酬最初也定在五百法郎怎麽樣?”

讓一個以政治報道見長的報紙,報道一種女士的新用品,你是認真的嗎?紐沁根疑惑的看向歐也妮,不認為她是這麽莽撞的人。

歐也妮沒有說這是她對博諾的試探,如果博諾放下對自己的那點心思,兩個人只是金錢之間的合作關系,路會走的很長。不然她不介意換一個合作夥伴,巴黎又不是只有一家《法蘭西日報》。

“歐也妮小姐,”紐沁根在第四幕結束之後,想要結束對歐也妮這次超出社交禮儀的拜訪了,他問:“您的四十萬法郎,需要什麽時候匯到葡萄牙和西班牙,那邊的辦事處應該怎麽操作,紐沁根銀行要怎麽配合你呢?”與這樣的正事相比,演出的是什麽一點兒也不重要。

“那邊的操作,利潤不會太高,男爵先生,您或許可以考慮一下,紐沁根銀行專註巴黎的操作。”歐也妮想了想,向紐沁根說:“那兩國的動蕩,不是一年內可以結束的,成本回收比較困難。巴黎這裏,我們會方便得多。”

投資有收益固然讓人高興,只有落袋為安之後,這份喜悅才是實打實的。務實的銀行家紐沁根先生,覺得歐也妮的提議十分正確,沒有再提新的問題——他對歐也妮是不是真的能以四十萬法郎,撬動兩個異國資本市場,心裏還是存疑的——哪這兩國從距離上說,離巴黎並不很遠。

有這份疑問的不止紐沁根一個,博諾也是其中之一。就在歐也妮帶著拿農看了一場不知所雲的演出之後,博諾借著要替歐也妮講解時局,兩次登門拜訪,卻都被門童攔下了:

第一次,歐也妮小姐去送拿農坐回索漠的驛車,不在家。

第二次,歐也妮小姐與泰伊古太太去拜訪新聘請的舞蹈老師,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回府。

不用問,歐也妮的大門,暫時向博諾關上了。如果博諾還想保持與金錢的良好關系,那麽就要轉變自己的思想和路線。

博諾的辦公室裏煙霧繚繞,是他大口大口抽雪茄帶來的後果。幾年的巴黎報館生活,讓博諾對雪茄有了深深的依賴,尤其是在做出重要決定的時候。

“博諾先生,這位女士沒有預約,可是她保證您會接待她。”報館的看門人小心翼翼敲開辦公室的門,露出戰戰兢兢的笑容。

他的身後,站著一位穿著灰色大衣的夫人,頭上戴著昂貴的面紗,遮住了銳利的雙眼。博諾一眼就認出這是泰伊古太太,忙站了起來,向她鞠躬:“德.泰伊古侯爵夫人,能接待您真是我的榮幸。”說完,向不懂事的看門人看了一眼。

看門人從來沒有見過博諾先生這麽諂媚,嚇得沒有在第一時間走開,博諾不耐煩的從兜裏掏出五法郎塞給看門人,小聲威脅他:“不許告訴別人這位夫人是誰。”

看門人同手同腳的下樓,準備把這五法郎做為傳家寶珍藏起來。

博諾已經打開窗戶散煙,再請泰伊古太太坐好,才問:“不知道有什麽可以為您效勞的,德.泰伊古侯爵夫人。”

泰伊古太太把五百法郎整整齊齊的擺在桌上,定定看著博諾。

短短幾秒鐘的時間,博諾的額頭便出現了汗跡:“歐也妮小姐成為紐沁根銀行的新聞,前天已經見報了。本著新聞人的職業道德,我沒有加入歐也妮小姐希望增加的話。”

泰伊古太太點了點頭:“我們知道,歐也妮小姐定了全巴黎能買到的所有報紙。”

博諾不是不掏出手帕,擦了擦額頭:“那麽,還請您……”把錢收回去吧,說出來的數目和擺在面前的法郎,是兩個概念呀夫人。

泰伊古太太看都沒看桌子上的法郎,聲音平淡的說出自己的來意:“說起新聞從業者的嗅覺,我覺得博諾先生應該已經註意到了,歐也妮小姐投資建了一個生產面膜的工廠,產品得到了上流社會女士們的歡迎。可是只有巴黎的女士們知道是不夠的,所以,小姐覺得《法蘭西日報》應該可以與她一起,向全法國的女士們推廣這個產品。”

“可是,歐也妮小姐恐怕有些誤會,《法蘭西日報》是一家嚴肅的報紙,一向只報道政治、財經之類的重大新聞。如果不是因為紐沁根銀行是巴黎最大的銀行,哪怕是歐也妮小姐投資,也不會報道的。”

泰伊古太太打開皮包,從裏面再次掏出五百法郎,與前面的五百法郎擺到一起,重新定定的看著博諾:“新聞有不同的視角,做為新聞工作的佼佼者,博諾先生的定位會更精準。”

博諾看的是泰伊古太太的皮包,腦子裏想的是歐也妮已經向他關上的大門。他心裏很清楚,如果他再一次拒絕,只會有兩種可能:

一種,泰伊古太太再次打開皮包,又掏出五百法郎。還有一種,就是泰伊古太太還是打開皮包,把桌面上的一千法郎都收進去,轉身走人。

前一種對自己是加碼的考驗,後一種,博諾還沒想清楚後果。

不管是哪一種,都是一場賭博。掀牌的不是自己,甚至不是眼前的泰伊古太太,這讓自詡掌握了巴黎規矩的博諾,產生了沈重的挫敗感。

“我以為自己與歐也妮小姐已經是朋友了。”博諾有氣無力的掙紮了一下。

“如果合作愉快的話,你們還將是無話不談的朋友。”泰伊古太太篤定的說,心裏默默加了一句,如果小姐需要的話。

“不管怎麽樣,還請您收回去。”博諾把桌子上的法郎向泰伊古太太面前推了推:“明天,我相信歐也妮小姐將看到她想看到的。”

泰伊古太太滿意的站了起來,還是看也不看桌子上的法郎,輕輕撫平衣服上並不存在的褶皺,向門外走去。

博諾只想了一秒,就飛快的打開抽屜,把一千法郎掃了進去,才追上兩步,送泰伊古太太出門:“請轉告歐也妮小姐,我想明白要跟她如何相處了。”

這對大家都有好處,泰伊古太太露出笑容:“這真是太好了,您知道,歐也妮小姐現在對舞蹈很感興趣,將在下周二舉行一次舞會,試試自己的學習成果,屆時希望你能光臨。”說著,掏出請帖遞到博諾手裏,由著博諾定在當地苦笑不已。

今天泰伊古太太是坐自己的馬車來報社的——拿農來後,歐也妮發現一輛馬車並不能時時滿足出行,便又定了一輛,昨天馬車才送到。

這車當然跟歐也妮的那輛不能比,可是泰伊古太太還是很滿意。她留意過了,車子的做工很紮實,與紐沁根男爵夫人的款式相差無幾,比起她的那些老朋友們多年沒換的馬車來,看起來氣派新潮多了。

還有皮包裏剩下的五百法郎,又可以充實自己的小金庫,格外讓泰伊古太太滿意。做家庭老師又怎麽樣,除了名聲差一點兒,巴黎的哪位太太能有這樣的收入?

實實在在握在自己手裏的金錢,比起被人議論幾句算不了什麽。飽經世事的泰伊古太太,昂首坐在自己的馬車裏,不時向布洛涅森林漫步的人點頭致意。

她可以猜得出那些人在議論什麽,可是這些人在與她的招呼的時候都堆著笑臉。這是對金錢的臣服,哪怕掌握金錢的只是一名家庭老師。

“幸虧拿農已經回索漠了。”回到府裏,泰伊古太太向歐也妮說出的頭一句話就是這個。

歐也妮見她表情輕松,知道事情應該已經辦成了,便同意泰伊古太太的觀點:“我們在索漠的時候,是沒有自己的馬車的。如果要去特勞豐,爸爸會讓佃農提早趕驢車來接。拿農習慣了坐不花錢的驢車,要是知道我用給爸爸買的馬給你拉車,她會向爸爸告狀的。”

泰伊古太太接過艾莉米送上的咖啡,一邊攪動一邊說:“如果葛朗臺先生知道我這一趟,可以替小姐帶來多少利潤,他會原諒我小小的不謹慎。”

第二天送來的《法蘭西日報》,證實了泰伊古太太的猜想。博諾的文章登在了第三版財經專欄,用不少的篇幅報道了巴黎女士們對一種新型化妝品的熱愛,寧願自己提價也要拿到這種化妝品,稱這是一種奇異的經濟現象,並對生產這種新型化妝品的工廠簡略帶過一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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